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蒸廉,北方农村常用的一种厨房器具,用高粱秆、竹片、木片、铁丝、铝丝等编结而成,现在多用铝片,也叫箅策。
早年间的东北农村,进门就是灶房,两侧或者一侧设灶台,灶台上并排两口大铁锅。小锅不成,满足不了七八口人的用餐,也无法为院子里的肥猪们烀猪食。这样的灶台用锅以12印最为常见。从事农村的重体力活,蒸干粮几乎是每一个家庭主妇每天必做的一道功课,因为干粮抗饿。12印大锅的蒸簾,也就因此而显得格外重要。
高粱秆质地的蒸廉在北方使用较多,多为人们自己编结。高粱在北方是成片成片的,秋收之后就会有大捆大捆的高粱秆堆在房前或者屋后。人们会在其中挑选一些粗细相仿、长短相近的纤直秸秆,用细铁丝或棉麻线将其并排串在一起,使之形成一个矩形,大约20余根秸秆就足够了。
而后用两根窄木条做横梁,与秸秆帘紧密结合。再削两块弧形薄木板,对应置于秸秆两侧。选一把快刀,顺着薄木板的弧度,慢慢将秸秆帘削成圆形,一只蒸廉就完成了。这样的高粱秆蒸策不仅具有形式感,而且更加耐用。
早年的主妇们会在一张很大的面案上,用大碱的发酵面团揉成大个的馒头,用盖簾盛着,一个个放入事先已把水烧得滚开的蒸锅里。蒸廉一定要事先铺好洇湿的屉布,防其粘连。而后加旺火,大约十几分钟之后,一锅暄腾腾的雪白大馒头就出炉了。
如果在和面时再加上些许糖精,蒸出的馒头放凉了,就会有一股面包的味道。那时能加些糖精的,就已算得上好人家了,绵白糖和砂糖之类是根本不敢奢求的。这时新编的高粱秆蒸廉会随着灼热的蒸汽,飘出一股异样的清香,蕴含着饱满的食欲。
高粱秆蒸簾熏蒸之后,会因受潮而变沉变重,用得久了,周边的秸秆还会因蒸锅长时间的烘烤,而变得发焦发黑,从而失去其透亮的质感。后来人们就发明了铁丝以及铝丝的蒸廉,就是用长长的铁丝或铝丝拧成花形,使之形成一个圆,周边用粗一些的铁丝圈上,再两边各缀上一个提手,就是了。
这样的蒸廉完全杜绝了秸秆蒸廉的不足,轻巧而不怕薰烤,而且透气性更好。只是它也有缺点,就是坚硬的花形漏洞会在蒸物上留下痕迹,使馒头底不再美观,而且铁丝和铝丝沾上油腻之时,不是很容易清洗。
再后来,人们就用木片以及竹片来钉制蒸廉,这样的廉屉比较轻便,被一些主妇钟爱一时。这些不同材质、不同形状的蒸策,实在是人们生活经验的综合产物,不管其有着怎样的好处和不足,都是人们热衷于生活的一种真实表现。
城市里的我们用小锅做饭,而且很少自己蒸馒头。即使家里有蒸锅,亦是苏泊尔之类的钢制品,蒸廉是铝片的,非常的小巧而精致。对生活用具的探索并改进,渐渐成为专业人士的差事,我们自己懒得做,也没空做。社会分工的细密划分,中断了我们对自我生活的全方位深层体验。
同时中断的,还有秸秆馒头的特有清香,超市里的馒头都是用不锈钢蒸屉蒸熟的。只是我们很少有时间,为这种味道的遗失而失落。只有在属实食欲不振的时候,那种在浅黄色蒸廉上直冒热气的大白馒头,才会在我们头脑里瞬间闪现,却仍不会有强烈的再度体验的愿望。我们好像有点倦了,我们的味蕾也好像有点漫不经心,对味道的追求早已不抱热望,似乎屡屡的失望使它深感气馁,并不想再度尝试。或许,对于味蕾而言,也有曾经沧海难为水之说。
图片中的这两只蒸廉,一为秸秆制,一为铝丝拧。秸秆那只业已松垮走形,看上去粗糙得毫无食欲。铝制的那只很典型,亦很结实,估计还能再用上一段漫长的时日。
——选自《盘锦民俗》 王永恒,曹路主编;郝国平绘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