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烟笸箩是装烟叶的一种用具,与早年的烟荷包有相同的功能。那是东北农家的炕头文化,是居家不可缺少的物件,就如同现代人家的烟灰缸。
烟笸箩一般只有大碗口大小,有柳条编的、泥旋的、石抠的、木刻的、纸壳糊的。常见的烟笸箩大多是纸壳糊的,有不张不扬的圆形,有玲珑秀气的八角形。其底沿和口沿均有镶边,外壁用各色的香烟盒或者彩色图片糊起来。有心思细腻的,还会自己画,画上一些传统的图案,比如王小捕鱼、四郎探母、吉祥有余、长命百岁。之后刷一层清漆,不怕水不怕磨不怕污,堪称一种精巧的生活工艺品。
笸箩里的烟叶俗称“早烟”,都是农家自产的,东北土地肥沃,很适合烟草生长。早年东北的主要特产,就是大豆、木材、烟叶和麻。据说还特产一种黄烟,是每年必向京城缴纳的贡品。比较可信,因为东北生产的烟叶品正味醇,辣得柔软而不伤嗓子。
当年几乎每户农家都要种上一点烟叶。烟叶也不金贵,房前屋后的,随便一块闲地都可以种植。至秋就能长到半人多高,绿油油的叶片很肥大,摸一摸,有种粘粘的感觉厚实实的。望眼望去,随风而动的大片葱绿,只摇晃着两个字——丰硕。
深秋的时候,把叶子一片片摘下来,一根根用麻绳串起,然后挂到院子里,挂在向阳的两墙之间。之后数天里,要格外的留意天气。见雨要来了,得马上用长长的塑料布将架上的烟叶捆严。烟叶见不得雨,淋了雨就会走味儿。就这样小心看护,一直到把它晒成脆脆的褐色,便取下来打包,一捆捆的堆进仓房,就是一家人一年的烟料。
烟草原本是新大陆的特产,与玉米、马铃薯等一样,属印第安人的发现或发明。15世纪,哥伦布将其从南美洲带回到欧洲,从此风靡于世界各地。我国的烟草从16世纪明万历年间开始,相继由菲律宾、越南、朝鲜传入广东和辽东,并很快被人们所接受。几个世纪之后的今天,烟草在我国的分布已是十分广泛。
一直以来,在世人的印象中,好似东北人吸烟颇凶,这或许与东北人热辣而直爽的性格同烟草的品性较为接近有关。事实上也的确如此,当烟草传过来之后,就再也没有走的意思,它迅速在这块土地上占有了一席之地,并深深地融入了人们的生活。
老辈的东北人,劳作之余,雨休之际,都会盘腿坐到火炕上,极好耐性地打点烟笸箩。先把取出的烟叶撸去硬梗,把叶子细细揉碎,金贵地装进笸箩。而后翻出一本儿女们用过的旧作业本,小心地裁成3寸多长、1寸来宽的纸条,一叠叠摞进笸箩里。
客人来了,拉他上炕,抽出一张卷烟纸,用手拈些烟叶装进去,卷成渐细的筒,一端拧紧,另一端则敞着口,如此地递给客人。客人接过来,用舌尖在敞口上舔一下,把它封死。主人就随手摸了火柴
来,“嗤”的一声麻利地擦着,点上,吐出一口烟之后,开聊,聊些闲嗑儿,地北天南。
现在的农贸市场上依然有烟叶卖,还有裁好的细细白白的卷烟纸。现在也依然有人吸旱烟,只不过是用毫无个性的塑料袋装着,用廉价的一次性打火机点着,没有了小家碧玉似的烟笸箩,没有了绅士般的火柴盒。干干净净的湛蓝的天空下,再也看不见绿油油肥嘟嘟的早烟叶子;坦坦荡荡的南来北往的季风里,再也闻不到晒烟叶的辛辣味。过滤嘴、雪茄成了时尚。只不过再怎么包装,任谁也离不了一个“烟”字。
图片中的这只烟笸箩已很旧了,空着的时候,里面却依然有股辣辣的烟叶味,丝丝缕缕的,轻轻飘过来,飘远,飘散,像我们断续的记忆。
——选自《盘锦民俗》 王永恒,曹路主编;郝国平绘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