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nglish
针线篓是一种材质不同、形状各异的小笸箩,内装针头线脑、剪刀刮板等物,为早年间女红的必备用品之一。“女红”,亦为“女工”,旧指女子所做的纺织、缝纫、刺绣等工作。那是我们祖母时代的手工活计,渗透着早年的内房生活与母亲文化。
想起女红,就不能不对中国的妇女产生一种别样的敬意。普天下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,从头上的围巾帽子、身上的内衣外氅、脚下的袜子鞋子,到床上的被子枕套、室内的饰品帘幔,浩浩如此之多的物件,均来自她们的一针一线,密密地缝缀,精巧地穿连,该是多么恢宏的一项工程。
在5000年的中华民族文明史中,纺织和服饰从来都是两朵艳丽的奇葩,盛开在小小的针线篓里,于时间的封尘中透着嫣红的光。从养蚕栽棉,到纺纱织布;从穿针引线,到缝衣制服,不起眼的针线篓在历史的洪流里,演绎着人类文明辉煌的进程。
据考古发现,距今18000年前的山顶洞人,已经学会了磨制骨针,而且达到非常精致的程度,其针身细而滑,针尖锐利,他们用骨针缝缀兽皮,使人类因防寒能力的增强,而扩张了生存领域;距今7000多年前,长江流域的河姆渡人已会使用纺轮等器具;在距今4000多年前太湖流域的良诸文化遗址中,则出现了麻线、绸片、丝带等原始纺织品。这些女红及其用品的雏形,并不曾装进今日的针线篓里,但是今日的针线篓,却绝对来源于它们的次第出现。
我国是一个脱胎于乡土的国家,数千年来,树立了以农为本的思想,形成了男耕女织的传统,女子从小学习描花刺绣,纺纱织布,裁衣缝纫。特别是明清时期,社会对于女性的要求、夫家对于择妻的标准,均是“德、言、容、工”,其中的“工”即为女红活计,因此使之铺天盖地的发展开来。随着时光的流逝,机械化替代了手工活,原本女红必备的用具,如剪刀熨斗绕线板、针锥刮板喷水壶、绣花棚架、顶针量具等,均与针线篓一样,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。而人们生活环境的渐次更新,又使之在母亲满眼的留恋里,被我们漫不经心地随手丢弃。
针线篓在人们生活中的大量隐踪,最迟至20世纪70年代末,那已经是我们母亲的时代。
母亲的针线篓是自己糊制的,由8片纺锤形的纸壳组成。先用针线一片片连起,缀上圆圆的底,并在底沿和口沿镶上一条滚边,再用花花绿绿的烟盒——那时的烟盒有大生产、红梅,好像还有良友——将里外罩面,放在阳光下晒干。而后,把早已磨得发光的或铝制或铜制或骨制的顶针,以及用精细花布缝制的蜜线口袋、柔软皮尺、鲜艳布头、小巧剪刀,还有五颜六色或棉或丝的缠线板,统统装进去。这个时候的针线篓,就那么饱满地躲在已是铺了地板革的火炕一角,谦逊得宛若一只乖巧的猫。
而今针线篓之所以重新走进我们的视野,起源于收藏界对其态度的转变。在前些年,女红用品收藏并不受重视,人们将这些物品当作杂件中的杂件。然而针线篓毕竟伴随中华文明几千年,与中国深厚的社会文化一脉相承,最终以其独特的魅力,征服了国内外有识之士的眼球,以致对其争相收藏,布置于书房案几,屡屡抚玩并发思古之悠情。
针线篓,不仅能唤起我们对中国女红久远的回忆,更能让我们以一颗成熟的心,来深层体会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涵,以及母亲那满心的怀念。毕竟,迟到的欣赏,亦胜于无。
图片里的这只针线篓虽称不上美观,但比较典型。很多事物都是因为普通,进而普及,进而典型。这是在并算不得遥远的针线时代,曾经遍布于千家万户的一种极为常见的针线篓。
——选自《盘锦民俗》 王永恒,曹路主编;郝国平绘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