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边防、边事与边备


    
明代辽东的边防设施,主要是边墙、边堡、边墩与边台。边墙用于阻隔边外少数民族的进入;边堡驻有重兵,用于保障边墙沿线的安全;边墩与边台设有士卒,嘹守情况并发布或传递警情。辽东镇的所辖,含“东至鸭绿江五百三十里,西至山海关一千五十里……南至旅顺海口七百三十里……北至开原三百四十里”
(1)的大片区域,域内即蜿蜒着边墙,边墙沿线基本是30里一堡,10里一墩,5里一台,防边设施十分繁密。地属辽东镇的本境亦是如此,平坦的下辽河平原上空前耸起了密集的人为建筑,并成为本境历时最为久远的文明古迹。

       

 辽东边墙于境内两进两出


  朱明政权对元代的取代,并非以瓦解其全部势力为基础,尚有部分蒙古贵族得以逃回旧地,并试图恢复往日荣光,明廷屡次深入草原,试图剪除其残余势力,但结果令人失望。耗费巨大且无成效的扩张主义受到朝野非议,明政府转而推行消极的边疆政策,试图以退守来寻求稳定与和平。接下来建州女真逐渐强大,不断南下犯边掳掠,使边地居民“不敢耕牧,遂致田野荒芜,边储虚耗,仰给京运”(2)。明廷于是决意在辽东地区修筑边墙以加强防御。筑边事务从正统七年(1442)开始筹备,后来的增筑与修缮则几乎贯穿了整个明代。


  辽东边墙西起山海关外的吾名口(今绥中境),迤逦深入到辽东腹地,北部直抵开原,再转而东南行走,迄于鸭绿江畔的江沿台(今宽甸境),全长860余公里。按其地理位置和修筑年代的不同,大致可分三部分:筑于永乐年间的辽河套边墙,筑于正统年间的辽河西部边墙,筑于成化至万历年间的辽河东部边墙。三段边墙彼此相连,构成了一道人为屏障,将辽东大部地区圈于边内。


  本境辽东边墙系辽河西部边墙的一部分,始修于正统二年(1437),由时任监军都御史王翱、辽东都司定辽前卫指挥佥事毕恭倡议并指挥设计修筑。


  辽河西部边墙全长430余公里,整体走势呈“U”字形,本境这部分属其左段,全长59公里,于境内两进两出:从西北方的北镇过来,于盘山县胡家镇黑于村进入本境,到太平镇过绕阳河,经得胜镇镇四台子村向西南延伸,过得胜村、二台子村,抵高升镇(明镇武堡城),再经高升镇东三台子村进入鞍山市台安县境;然后经台安县西南部的四台子村出境,再次进入本境,往东南抵达盘山县沙岭镇(明西平堡城)。接下来继续向西南行走,经古城子镇古城子村(明西宁堡城)直抵三岔关,最后由三岔关过辽河,进入鞍山市海城县镜。


  此边墙遗址发现于1982年全国第二次文物普查期间。当年保存相对完好的是大荒至高升一段,长约五六公里,其残墙仍高出周边地表1米多;其次是高升东三台子村的一段,虽长度不足2公里,却仍于地表有明显暴露;再次是三岔关一线,尽管已看不出边墙模样,却也仍为高台地。余者有的已被推土机推平而辟为农田,有的已被当地人就势筑成路堤,使之成为道路,辽东边墙因此被沿途村屯年长者俗称为“老边道”。又由于边墙外围通常还挖有壕堑,注上水,以使边墙更难跨越,故而本境居民也多将其称为“边壕”。


  成书于民国二十三年(1934)的《盘山县志》对辽东边墙于本境的走向有着翔实记载,其描述与今天的考古发现相符。这说明至迟在民国二十三年之际,此段边墙尚保留有相对完好的残迹,以至于可以让人对其走向一目了然。


图上4-1盘锦境内明边墙(含高平苑围墙)走向示意图(王冶绘制)。

  作为一种重要的防御性军事工程,辽东边墙也是传统意义上的长城,为明长城的一部分,“边墙”只是其别称。辽东边墙的修筑,也延续了明长城的传统方法,即就地取材。整个边墙主要有砖、土、石三种结构。本境无山无石,取土却颇为方便,遂以夯土筑之,称“夯土墙”,通高4米,收顶1米。


  为加强边墙的卫戍作用,沿边地区还素有“烧荒”之习,即每年都要把边外近地的野草烧光,目的在于开拓视野,防止夷人兵马恃草隐蔽近逼,也就是所谓的坚壁清野。唐代防契丹时曾用此策,明沿之。不过从《辽东志》的描述可知,明时的烧荒已不仅是一项因循的军事行动,还是一项与边外各部族联络感情并借机展示朝廷恩威的例行之举——


  每年冬月草枯之际,镇守总兵官即会同各路副参、游击、守备、备御、提调、守堡等军官,“遵照会行日期,各统所部兵马出境,量地广狭,或分三路、五路,首尾相应而行,预定夜不收(侦察兵)分投哨探,放火沿烧,野草尽绝”。事毕,会有“夷人精锐至营外求见”,通事(翻译官)引入拜见后,明将官“量给酒肉”。然后明军回兵人边,“兵马各令附近屯堡休息存留”。此时又会有夷人平民“携妇女老幼入关门投见”,明将官会示意通事向其“宣布朝廷恩威,地方利害”,并赐其“卓面、酒肉、盐米、针布、胭粉、靴袜之类”。如有大头领前来,或者有报事之人来见,亦会赏其“牛羊、缎袄、银牌之类,赏毕夷人出境”。明军各路兵马当日“俱在边宿歇,次日归城”(3)


  边墙的设置,不仅用于阻隔边外少数民族的进入,同时还禁止边内军民去到边外,越边者会遭罪治,即所谓“外禁”:“辽边四壁近虏,境外多物产,如貂皮、人参、材木、鱼鲜之类,人图其利,往往逾境而取之,多为虏所害。我太祖高皇帝作大明律,特书私出外境及违禁下海之条,军民违犯及守边官故纵者,皆从重治。”(4)


  辛苦筑就并严密防范的辽东边墙,是明代边疆收缩政策的一个体现,若干年中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北方游牧民族的持续南下,保证了明廷于辽东地区行使皇权的彻底性,并使边内居民获得了相对稳定的生产与生活环境,对地方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。
 

边墙沿线及腹里诸堡城


  作为明代辽东边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,堡城是用以屯兵卫戍的军事城堡,均筑于边墙内侧,各负责一段边墙及其所属墩台的防务事宜。整个辽东边墙沿线计有堡城98座,其中中路广宁卫堡城计有10座,本境3座沿边堡城即镇武堡、西平堡、西宁堡,均属之。

   
   
镇武堡——

    
   
原额官军583员名。嘉靖四十二年(1563)抚按题准添设游击一员,调拨各城堡官军2500名,分驻五堡:镇武堡996员名,盘山驿300名,西兴堡400名,西平堡400名,西宁堡400名,俱属管辖。“本堡南翟官屯可屯兵,堡西腰站可按伏,邢百户南空通贼道路,广宁城兵马可为策应”
(5)。镇武堡游击将军的添设,主要原因在于三岔河至盘山驿一带“切近虏穴”,如坚守镇武,则虏不得至广宁。这使镇武堡成为更为紧要的堡城,西平堡、西宁堡、盘山驿,以及今台安境的西兴堡,均听其统摄。


  镇武堡旧址发现于1982年全国第二次文物普查期间,位于今盘山县高升镇高升村和南关村之间。堡址呈长方形,南北长500米,东西宽750米,设东西二门,有护城河。城区高出周围地表3米多,曾出土明宣德年间的铜炮1门(上有“8字玖拾柒号”铭文)、铜铳1枚、火药蒺藜罐70多个。暴露于地表的遗物较多,有瓷器残片、大青砖、布纹板瓦、布纹筒瓦等,以大青砖为最多。另有石碑、抱鼓石、柱础石、石槽、石磨盘等多件石制品。现城址内有两个村委会。

  
    西平堡——

  原额官军607员名。嘉靖三十八年(1559)抚按题准添设备御官一员,调拨海州城军士400名,共1007员名。“堡南地势平漫临境,堡东南高墩铺可按伏,小河口空通贼道路,海州城兵马可为策应”(6)。据《明神宗实录》卷61记载,万历五年(1577)四月,西平堡曾因“失事”而治罪将领,本堡备御柯万遭谪戍,镇武堡游击苏国赋降二级用。
   
  西平堡旧址发现于1982年全国第二次文物普查期间,堡址呈正方形,边长600米,地势中间高,向四周缓低。堡内文化层深1-3米,曾出土铁刀、铁剑等兵器及大型石臼等生活用具。另有青砖、布纹瓦、石条等建筑构件散落于地表,为数甚丰,尤以青砖为厚,向地下深掘3米左右即可见其残件。现有盘山县沙岭镇沙岭村、三河村坐落其中。堡西约50米处存古井一口,井壁以杂石砌筑,井口以石磨盘凿圆孔当盖,井深20余米。今已枯。

图上4-2明沙岭古井,盘山县沙岭镇(刘春喜摄影)。

 

  西宁堡——


  官军381员名。“堡东布花堡可屯兵,堡西河湾空可按伏,高墩空铺通贼道路,海州城兵马可为策应。”(7)
  西宁堡旧址亦发现于1982年全国第二次文物普查期间,堡址为正方形,边长500米,设东、西、南三门。20世纪70年代,当地村民曾于地下3米处挖出西宁堡南城门基础,为大石条砌基,上垒大青砖;西城门门楼上早年尚存石刻横额一幅,上书“西宁堡灵远门”,今已不存。现堡内为盘山县古城子镇古城子村居民区,民房林立,阡陌纵横。


  上述三处边堡均属“镇武堡游击地方”。该地方所辖镇堡计有四座,另一座为西兴堡,位于今鞍山市台安县境。四座镇堡均坐落于边墙沿线,“自镇武堡西界起,至西宁堡东界止,共土墙一万七千七百五十二丈五尺,计路一百五里”。镇武堡等四座边堡,及其所领53座墩台和所属边墙的戍守官军,总计5009名(8)。四堡的兵备事务自嘉靖壬戌(1562)起,由主理马政的辽东行太仆寺少卿兼管。


  从吏科给事郑大经于隆庆元年(1567)八月上奏朝廷的《奉命赏蓟军还条上辽东十事疏》可知,四座边堡均隶镇武堡游击地方,亦存有不利之处:“镇武、西兴、西宁二百余里,一线之路,辽之咽喉也,旧隶海盖参将,近以镇武堡置游击一人,西宁、西兴悉隶焉。然道远应援不及,宜以西宁、西平二堡割属海盖参将,有急而与游击互援便。”此提议经兵户二部议,被准,本境也因此分属两卫。


  本境三座边堡,包括邻近的西兴堡,其卫戍官兵的生活应该很困难,以至于被称为“贫军”。郑大经在此份奏疏中共陈十事,上事之外,还有一件“恤贫军”亦针对本境各堡,言:“镇武、西平、西兴、西宁四堡,迫近虏境,又会岁歉,斗米二钱,人不聊生。自今每年月粮请上半年给本色,下半年给折色。”(9)此请议后亦被准,并迅速被仿效。《明穆宗实录》卷14载,隆庆元年(1567)十一月,即有户科都给事中魏时亮上疏,“言宁远前屯一带军士频年苦虏,请移文户部,如镇武堡例,各军准给本色月粮半年”,以示优抚。上从其言。
  

  边墙沿线之外,本境西南部的腹里地区亦有边堡两座。

  

  铁场堡——
       

  位于今大洼县田家镇境,俗称“大堡子”或“黑风关”。《盘山县志》对此堡有如下记载:“铁场堡,在县城南三十里第四区管界大铁厂堡(简称大堡子),城周围二里八十步,东西门二,今已圯。遗址犹存。相传系高丽所筑,明设铁场百户所于此,清废之,设泛焉,后复废。《明史》:天启二年(1622)西平堡之役,守堡俞鸿渐率兵民以堡往降于清。”(10)


  1982年全国第二次文物普查之际,铁场堡四至尚较清晰,个别地段仍存高出地表1米左右的残墙基。城区中间有一条东西走向的甬路。堡内地表尚遍布青花瓷、酱釉瓷和陶器残片,以及青砖和条石残块,虽历几百年风雨侵蚀,部分青砖仍有白灰牢固的附着其上,呈现着被白灰抹过的痕迹。2009年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期间,有当地居民反映,至迟在民国时期,铁场堡西侧50米处尚有潮沟一条,潮起时沟满壕平,船只可直通辽东湾。今潮沟已淤为沃壤,辟为稻田。


  西安堡——


  位于今大洼县西安镇桑林子管区,俗称“桑林子堡”。


  1982年全国第二次文物普查期间,该堡尚存城墙残基,并可见约略四至,为长方形,东西长220米,南北宽150米。城内地表高出城外1.2米,并散布着大量青砖、布纹瓦、青花瓷的残片。现城址内有民宅,城南和城北均为稻田。


      关于西安堡,史载甚少,仅于《明熹宗实录》卷9中获知这样一条信息:天启元年(1621)四月,即西平堡战役前10个月,西安堡游击王牧民曾向朝廷具禀,称:“近因辽沈失陷,河东十四卫生灵尽为奴属,杀掳之惨,言之酸心,止存河西一线之路耳。人知大路有三岔河,险阻可保,而不知边外水分数流,虏马易渡......且正安堡等六堡单弱极矣,边长一百八十余里,系广宁北门锁钥,边外乃诸夷牧马之地,目视垂涎,闻河东失陷,必拥众要挟,堡中无兵,库中乏饷,危在旦夕。本职受恩十世,惟矢心以报朝廷,伏望速为议兵处赏,防守各堡羁縻款夷,以救河西生灵。


  铁场堡与西安堡均属海防城堡。


  明末人士陈仁锡在其所著《陈太史无梦园初集·山海纪闻》中表述,辽东“海防西起杏山、顾家山台,东至三岔河西岸,迂回曲折四百五十里,通船海口一十三处,嘹倭台架二十七座,道属滨海近边,冲繁称最者锦、义、正安、镇武四处”。《清康熙实录》中亦有述:“自牛庄,由三岔河,南至盖州、复州、金州、旅顺,转而东至红嘴、归复、黄骨岛、凤凰城、镇江、鸭绿江口,皆明季昔日海防。”永乐初年,由于倭寇频繁活动于辽东沿海,既直接威胁到海运船只的安全,且时常登陆掠扰地方,明廷遂令辽东都司加强沿海防御,于缘边构筑海防城堡、烟墩,一堡辖十数墩,其密度以南端的金州为最,向北逐渐缓和,遇有警情,墩台传至城堡,城堡再传至所城及卫城。


  本境边堡的构筑方式不同于边墙,而是已属砖石结构。城墙以长石条铺垫基础,墙体以青砖垒砌内外两层,中间再填土夯实。因此故,这些古边堡给本境居民拓下了深刻的文化烙印,甚至得说是至今都还清晰可见的:当地很多居民都会利用边堡残砖来砌筑居所、院墙、院中甬路,乃至猪圈,以至于时下仍可于边堡遗址所在地的大多民宅里,发现明代大青砖的影子,且多数村民均知其来历。


  镇武堡附近则尚存明代残碑一座,当地人称“得胜碑”。此碑系用两块方正的长方形石板拼合而成,一块为碑首与部分碑身,另一块全为碑身,通高3.63米,宽1.15米。民国四年(1915),此碑被洪水冲倒,中折,后请石匠重新连接,照旧竖立,并于背面新刻“中华民国七年旧历四月重立”字样。此碑原刻文字则显然已被铲掉很多,余者也已磨损得不能辨识,仅就其字迹残痕推测,当属纪功碑。


  关于此碑的来历,历来众说纷纭,总归有四:一说是唐王东征时所立的纪胜碑;二说是西平堡战役后,后金军所立的纪胜碑;三说是西平堡战役后,为明将刘渠所立的纪念碑;四说是嘉靖四十三年为镇武堡游击杨维藩所立的纪念碑。种种说法均不确实。后据张士尊先生考证,此碑确属纪功碑,立于万历二十三年(1595)八月,系为纪念时任辽东总兵官董一元的“镇武大捷”所立。


      据《明史》卷二三九《董一元传》记载,董一元为“宣府前卫人。其父董旸、其兄董一奎均为北方名将。嘉靖时期,董一元任蓟镇游击将军。蒙古土蛮等部万余骑进犯一片石,明军抵御,董一元功最多。后为昌平、宣府、蓟州总兵”。辽东总兵李成梁去职后,相继代以杨绍勋等人,至万历二十二年(1594)五月,董一元被任命为辽东总兵。次年二月,董一元即取得了“镇武大捷”,斩获进犯“达贼”首级540余,并“生擒莽吉唤气,大酋伯言把兔被伤而死”。当年八月,万历皇帝即遣臣“祭告郊庙”,并修建了记功碑。原为双碑,一碑书“大虏就歼处”,另一碑书“镇武捷功记”,后者刻有“诸将姓名甚多,而大半上钉剜灭之”,或许是“军卒恶之”所致。当年双碑均“筑砖作屋”以庇之。今已仅存一碑,现仍立于盘山县得胜镇得胜村,其村、镇的“得胜”二字均由此碑而来。


  在张士尊先生考证确凿之前,人们普遍认同此碑系杨维藩的纪功碑。杨维藩,“前屯卫人,都督杨镇次子,随父屡经战阵……防御有略,虏不敢窥边。嘉靖甲子,擢升广宁镇武堡游击,锐然以功名自许,枕戈倚剑,治兵益励。抚按嘉其威望,拟荐大用。乙丑五月九日,虏三千余骑猝犯镇武,维藩兵不满千,阻战于莲子湖台,手刃数贼虏,愤击,面中三刃,剜其左目,剽其手指,援至,藩已死矣。事闻,诏赠都督佥事,升世袭三级,立祠致祭……”(11)为杨维藩所立之祠所在何方,则今已无从可考。


       四十六座墩台铺满境域大半


  边堡以下的防御设施,为边墩、边台,即俗称的“烽火台”。其性质是设于边境,置兵戍守,用以瞭望敌情,传递消息,遇敌入犯,夜则举火放炮,日则烧烟扯旗,传相递警。墩台多筑于边墙沿线,分属于沿边各堡。辽东都司25卫、2州,边墩总计1067座(12),其中本境3座边堡共领37座。


  镇武堡所领边墩15座,为“邢百户北空台,邢百户小台,邢百户大台,御虏五台,邢百户南空台,莲子湖大台,莲子湖西小台,邢百户南中台,陡砍湖台,御虏四台,莲子湖西空台,御虏三台,御虏二台,莲子湖东空台,御虏一台”。


  西平堡所领边墩13座,为“杀虎沟台,石桥台,中湖台,平湖台,刘官山台,柳河台,小柳河台,浮桥湾台,平山台,大河口台,堡后台,新柳河口台,大河口新台”。


  西宁堡所领边墩9座,为“高墩台,清虏台,袁家庄台,河湾台,王家庄台,珠子河台,燕子窝台,镇虏台,西宁台”。


  这些边墩与其各自所属边堡一样,均系“镇武堡游击地方”的卫戍设施。该地方所属4座边堡,共领边墩53座,本境的37座之外,尚有16座属今台安县境的西兴堡所领。53座边台的瞭守官军总额120名(13)
1982年全国第二次文物普查期间,于镇武堡附近(今盘山县高升镇


 
图上4-3盘锦境域明代烽火台分布示意图(王冶绘制)。



 
图上4-4明兴隆台烽火台遗址全貌(刘春喜摄影)。

境)发现墩台遗址10处,于西平堡附近(今盘山县沙岭镇境)发现烽火台遗址8处,于西宁堡附近(今盘山县古城子镇境)发现烽火台遗址7处。计25处。余者均已无存。


  修纂于民国二十三年(1934)的《盘山县志》记载了10座墩台,其中较具代表性者有三——
     

  长春台:“在县城西十二里,第五区管界,小东洼村东,建筑年代不可考,今台已圮,残砖碎瓦高约八九尺,周约十余丈,不论何时,每当晨日初升之际遥望之,云雾弥漫缭绕台之四周,有若春气氤氲蒸蒸而上,故村人以此名之。”长春台已在1982年的文物普查中发现,位于今双台子区双盛街道谷家村,今名“谷家烽火台”,确系明墩台。
 

  三台子:“在县城东北四十七里,第八区管界,三台子村北。以砖和石灰砌成,高四丈,圆十二丈,巅生榆树一株,甚茂。建筑年代无可考。或曰台靠明边,系明代所筑,说亦近理。”“(本境)沿边台址颇多,遗迹犹在,(民国二十三年之际)境内岿然独存者,仅三台子北一台而已。”三台子当属本境保留得最为久远的明边墩,直至1958年才被当地村民拆除。该台遗址也已在1982年的文物普查中发现,在今盘山县德胜镇德胜村,称“三台子烽火台”。
     

  高台子:“在县城西北六十五里,第七区管界,小龙湾村西南,台高四丈,圆十二丈,东面有门,可入内,设阶梯可登巅之,南北各置门一。修筑年代未详,以其近于明边,疑为明代所筑。”此处对明边墩的内部构造进行了罕见而难得的精确描述,惜该台业已倾圮净尽,以至于迄今未能确定其确切位置,仅疑在今盘山县胡家镇一带。
     

  还有一些墩台,已在岁月流转中被河水淹没,仅《盘山县志》中就透露有三:“双台子(本境双台子河、双台子镇、双台子区均因之得名),在县街河(即双台子河)南沿,相传系明防海所筑,今数十年前被水冲刷于河内,遗址无存”;“朱仙台,在县城西十五里,第五区管界任家屯南河沿。相传亦明防海所筑,台圮,土人就其遗址塑朱衣神像,故名。今已冲落河中”(14)
       

  目前本境发现的46处烽火台遗址,绝大多数分布于边墙沿线,仅有9处散落于西南部的腹里内地,即今大洼县境,其中平安镇、榆树镇各2处,新兴镇、西安镇、王家镇、大洼镇、唐家镇各1处。据《辽东志》记载,广宁地方置有“腹里接火墩三十六座,嘹守官军一百六十一员


 
图上4-5明盘山县高升镇北沙岗遗址的烽火台残基(刘春喜摄影)。

名”(15)。散布于本境西南部沿海地区的这9处墩台,即当属“腹里接火墩”之列,它们排列成半圆形,将铁场堡和桑林子堡环绕于内。
     

  需要指出的是,这46处烽火台遗迹应包含部分“路台”,而非尽属“边台”。导致这种状况的主要因素有二:一是边台大多设于沿边,路台设于驿路之畔,而本境驿路与边墙走向基本相同;二是路台与边台的建筑形式亦较为相近,均以石条砌筑基础,上以青砖垒起内外两层砖皮,再于内填土夯实,这种墙有一定的承载能力,但对风雨侵蚀的耐受力相对较差,故而无论路台还是边台,今已仅存基础或夯土层。这使今人已很难将两者精确分辨,只好以“烽火台遗址”统称之。不过,物质的痕迹虽已被岁月抹去,历史的印痕却还深深拓在这片土地上,表现之一是本境的辽东边墙沿线,至今还保留着众多因墩台而命名的地名,如二台子、三台子、四台子、九台子,以及兴隆台和双台子等。
     

三岔关及明末西平堡战役
  

    作为两个地理名词,“三岔河”与“三岔关”以其紧要的地理位置而格外与众不同,其中“三岔河”早在隋唐东征之际就已被史籍记取,堪称本境最具历史意义的地理名词之一。至明代,“三岔河”与“三岔关”更是频被提及,并借西平堡战役而永留史册。
     

  三岔关是明代辽东边墙沿线的关城之一,坐落于三岔河。
  

  三岔河为辽河(今外辽河)、浑河、太子河三河汇流处,中分辽地,其右曰河东,其左曰河西;河东有辽阳城,河西有广宁城。三岔河系沟通东西之咽喉,冬季冰坚,人马可行;夏季水融,则搭造浮桥。同时,三岔河上通辽河、浑河、太子河,下联河口而通于海,明时山东之饷辽者,必取道海上,入河口至三岔河,再由三岔河入路河,以达广宁,或者将物资统卸于三岔河,再转运河之东西。


  如此地利使然,三岔河在有明一代向来被视为辽东镇之全镇要害。早自成化十二年(1472)起即造“辽东浮桥”,于三岔河“岁用苇缆大船三十只为梁,专委指挥或千百户一员把截”,并“遣兵护守,有警则东西声势相连”(16)。后于东西两岸又各筑一座关城,称“三岔关”,俨然一扇对开的大门,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过河关城的防御格局。
     

  关城是辽东防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,通常筑于边墙沿线的出入孔道,城内屯兵把关并控制人员进出。目前的考古发现表明,辽东边墙沿线共有关城13座,其中2座建于边墙之内,称“内关”,余者均建于边墙沿线,称“边关”。三岔关为11座边关之一,其西城旧址在今盘山县古城子镇境,早已被改道的浑河冲毁而淹没于河水之中,地表遗迹无存。
     

  后来的事情表明,尽管明廷对三岔关给予了足够重视,也属实建设了相应的防御设施,但仍未能阻挡后金的挺进。对明清相争之局势具有拐点意义的西平堡战役,即发生于此。
     

  当迅速崛起的后金不再满足隅于一角,即开始挑战明政权且极富成效,很快就拿下了开原、铁岭,再举攻破了沈阳、辽阳。明廷京师之“肩背”由此被砍掉大半,遂产生了大厦将倾之感,进而将守卫辽西视为此时此刻的首要国事。明与后金都清楚,辽西事情的关键在于广宁,广宁的得失则在于三岔,遂双方都将兵力部署到了三岔河附近:明廷欲死守三岔关,后金则欲以此为突破口。于是战事一触即发。
     

  关于此战经过,《清太祖武皇帝实录》的记载如下——
     

  (明天启二年即1622年)正月十八日,帝(努尔哈赤)率诸王臣征取广宁。二十日至辽河,防河兵见势不可当,遂走。前哨健卒追杀二十里外至西平堡,遂围之。二十一日,招城守副将罗一贯,不降,布战车、云梯攻之,四面兵皆溃,乃下。一贯及兵一万俱杀之。


  (见西平堡事急)大明总兵刘渠、祁秉忠、李秉诚,副将刘微、鲍承先,参将黑云鹤、麻承宗、祖大寿,游击罗万言、李茂春等,领兵三万乘机急来战,我兵不暇布阵,即分投杀入,大明兵势不能支,遂溃走。我兵乘胜追杀五十里至平洋桥,总兵官刘渠、祁秉忠,及副参等官全军覆没,惟李秉诚、鲍承先、祖大寿、罗万言走脱。时天已晚,帝收 兵回西平堡宿。(17)
     

  迄今未明何人所撰、原题仅为“洋滨野史初辑”的《建州私志》,对此战亦有叙述,且由于系出明人之手,对上述内容颇具补充性,可使今人对战时状况生成一个整体了解——
     

  (明天启)二年正月,建兵渡三岔河,逼西平堡,广宁参政高邦佐冠带叩阙自缢。罗一贯坚守一日夜,虏兵被炮击,死者甚众。将解围,复犯镇武,总兵刘渠方集阵,有先锋孙得功,乃王化贞所任为心腹者,推之当先,未及战,得功呼曰:“兵败矣!”率所部走,渠略阵马蹶,被杀。祁秉忠扶病上马,中箭死。李永芳复环攻西平,城陷。一贯自刎。
      

  得功走入广宁,疾呼军民宜早剃发降,一城哄然,争夺门走。化贞股栗不知所为,策马出城,几为所获。西将江朝栋护之得出。得功遂据城叛附。广宁既溃,前化贞所招降虏大肆杀掠,逃军和之,难民西奔者弃幼小于途,蹂践死者相望。化贞从散骑闾阳,适廷弼自右屯引兵至。化贞向廷弼哭。廷弼曰:“六万军荡平辽阳如何。”化贞惭,因商困守广宁之计。廷弼曰:“晚矣,公不受绐算,战不撤广宁,兵于镇武,当无今日。此时兵溃之势,谁与为守?惟有护百万生灵入关,勿以资贼足矣。”乃整众西行。(18)
     

  西平堡之役是一场惨烈的血战,有双方士卒3万余人丧生于此,到40多年后的清康熙年间,旧战场的沙草间还仍然白骨纵横。据王一元所著《辽左见闻录》记载,当年有个法名心月的和尚,曾募集资金雇人捡拾地表骸骨,明明骨已捡完,雨后却复累累遍野,以至于将近数年工夫,每天不下数十人寒暑无间地捡拾,始将遗骸捡尽,分别制冢掩埋。1982年全国第二次文物普查期间,考古工作者于今沙岭镇境内确定了西平堡遗址,并于其城南发现了以青砖、白灰砌筑的明墓葬多座。
     

  西平堡的惨败,王化贞的弃广宁而逃,使明政府为守卫辽西所做的呕心沥血之努力,全付之东流。自此,本境与辽东大部地区一起归于后金统治之下。也就是说,本章所述内容实际上止于1622年,与清军入关以及明政府正式灭亡的1644年,相隔22年。
     

辽东苑马寺草场之高平苑
     

  作为九边之首,辽东在有明一代防御任务最重,意外状况最多,导致操骑马(即战马)的使用量和损耗量都很大。为保障操骑马的足额供应(原额46068匹)和即时补充,明代于建国之初即相继于辽东设置了两个马政机构:一是设于洪武三十年(1397)的辽东行太仆寺,掌管各卫所营堡的马政事务,如按时督察官马烙印、挂掌等事,以及每年春秋两季检查马匹的增加或损耗等;二是设于永乐四年(1406)的辽东苑马寺,专门掌管设苑养马事宜,所养之马可堪操骑者拨给无马官军,不堪者拨给驿站和递运所使用。
     

  接下来的历代明帝也都对辽东马政十分重视,然而其结果却不容乐观,到后来这两个马政机构都已是诸务废弛,官为虚设。辽东行太仆寺因此于嘉靖四十一年(1562)春三月,奉敕徙置于本境西平堡,由主理全辽马政而“兼管西兴、西宁、西平、镇武等堡兵备事务”了(19);辽东苑马寺的所领监苑则在逐年缩减,所养马匹更是日益减少,早在宣德年间(1426-1435)即被动议裁革,兵部议后未准。之后为增加马匹存栏做了各种努力,状况有所恢复,不过好景未长,到万历年间(1573-1620)辽东的地产马匹已少而又少了。
     

  事实是,终明一代,辽东地产马匹不仅在数量上不敷支用,品质上也不堪使用,充做驿畜尚可,当作操骑马则是勉为其难了,这使明廷始终在为辽东外购马匹。时境外能为辽东提供马匹者有三:东邻朝鲜、东北的女真各部、西北的蒙古各部,其交易方式或以茶、盐,或以互市,或以价银。明政府为辽东防务所耗心血和钱粮实在无法计数。
       

  辽东马政的整体状况如此,高平苑的湮没无闻也就可以理解了。
       

  高平苑是辽东苑马寺下设的孳牧(繁殖牧养)马场之一。
       

  苑马寺在全国各地均有设置,是隶属兵部的一个三级机构,分寺、监、苑三级:“每寺辖六监,每监管四苑,共二十四苑。各有其拨定之草场、水泉,地方坐落,四至分明。苑分上、中、下三级,各养马万匹、七千、四千不等。每寺设卿一人为长官,少卿一人和寺丞若干佐之,掌管六监二十四苑之马政”。各苑设“围长”一员;苑中孳牧马匹之人均属军籍。
       

  辽东苑马寺辖升平、新吕、辽河、长平、安市、永宁6监。升平监领甘泉、安山、河阴、古城4苑,新吕监领夹河、龙台、耀州、驼山4苑,辽河监领黄山、沙河、马鞍、石城4苑,长平监领平川、新安、广安、平山4苑,安市监领南丰、高平、长川、名山4苑,永宁监领复州、龙潭、清河、深河4苑。后陆续裁去5监、22苑,“年月无稽,苑址莫考”(21)
       

  安市监所领高平苑,即在这不知荒废于何年的22苑当中。2009年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之际,已知其旧址在今绕阳河与西沙河之间地带,横跨盘锦与北镇两市。
       

  据负责此次文物普查的盘锦市文管办主任杨洪琦介绍,高平苑当年应筑有围墙,这既为保证其四至分明,亦为防止邻近屯垦士兵及当地农民对草场的盗耕蚕食。苑墙的构筑方式与辽东边墙同,亦属夯土墙,筑于边墙内侧,且北面借助于边墙,与其相扣呈“U”字形。其轮廓今仍依稀而见——
     

  东部起点在本境盘山县大荒镇四台子与三台子之间的辽东边墙上,然后西南行走,经得胜镇得胜村、三道村、后鸭子厂村,过陈家镇后腰村,再拐向西北,经太平镇张家村过绕阳河,进入胡家镇境,取道田家村、刘家村、黑鱼村,过西沙河进入北镇市境。接下来西北方向行走,呈慢弧形向辽东边墙逐步趋近,过赵屯镇,入青堆子镇,并在此与辽东边墙会拢。整个走势呈半椭圆形,全长约43公里(见图上4-1)
     

  其中得胜镇得胜村至后鸭子厂村的一段,长约5000余米,现为柏油村路,宽约5米,高出周围地表1米左右;胡家镇黑鱼村内的一段,现为农用道,宽约4米,与周围地表持平;黑鱼村边缘的西沙河一段,现为防洪堤坝,仍可见夯土墙痕迹。西沙河河床上也还暴露有一段苑墙,高出周围地表0.5米至1米,宽约3米,早所即被村民当作“老边道”且一直沿用至今,冬天河枯以及夏天河水干涸之际,当地村民多经此道去北镇。
     

  从《全辽志》所列的“平川等一十二苑草场顷亩四至”中可知,这12苑中以高平苑的草场面积最大,为550顷43亩,约合36.7平方千米(22)。不曾精确勘察这段长约43公里围墙所圈之地的具体面积,只是做了一个粗略估计:若当其为正方形来计算,面积是46.2平方千米,鉴于其为半椭圆形,故而实际面积要小于46.2平方千米,即与36.7平方千米的数值相近。这是判断其为高平苑旧址的重要依据之一。
     

  重要依据之二,在于苑墙沿线各村屯中的年长者,均一致认为这块被“边墙”围起来的地方,古时是官方养马的所在,不约而同,又各有依据。胡家镇田家村的赵福庆老人说,绕阳河与西沙河之间地势平坦,水草丰富,水源充足,古时候就是牧马场,解放后也还在此设过畜牧场;黑鱼村的孙世权老人说,儿时曾听老辈人讲过,“老边道”里头原是牧马场,不让人耕种,也不让人住,废弃后人们才住进去,并有以马场命名的屯子。大荒镇后鸭子厂村的常国喻老人证实了这一说法,说  “圈地”之内现在还有一个名叫“小马场”的自然屯。
     

  对于这一推断,还另有三个不可忽略的佐证:一是高平苑内迄今没有明代聚落址的发现,而苑墙外围则已发现多处;二是据史学家张士尊考证,高平苑所在地“即今(北镇)冯赵屯村附近”(23);三是《盘山县志》中有这样的记载:“边壕,在(盘山)县城西北第五区管界内,相传清乾隆年间官府修筑。西起杜家台河,经太平庄、么路子、小糖房等村北,长约二十余里,为牧厂、民地之界限,壕南为殖民开垦之地,壕北为牧厂荒野之区。”(24)
       

  总之,通过慎重的田野考察,以及翔实的村民采访,再结合文献记载,并参照明代卫戍设施及驿站在本境的分布,考古工作者最终得以确定这块被长墙圈围起来的地方,即为明代辽东苑马寺安市监所领六苑之一的高平苑。这是盘锦市在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期间的一大新发现,也是最令人喜悦的一大收获,对今人了解本境于明代的文化经历有着重要意义。


——选自《辽宁地域文化通览 盘锦卷》  杨春风,杨洪琦主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