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耙子

 


  耙子跟一个季节有关。这个季节天空高远,视野开阔。如果用一个颜色来标志,那么只能说它是金黄色的。所谓金秋,就是收获和储备的季节,收获一春一夏的耕耘果实,储备一个严寒而漫长冬季的粮食,包括柴草。

  柴草的储备,就总是离不开耙子。因而,每每看到耙子的实物或者
“耙子”的字样,心底就会瞬间变得清明,耳朵亦能听得到清晰的嗦嗦声,那是满地落叶被秋风拂动的声音。在那样的季节里,心里糅不得杂念,旷远的天空不允许,广袤的田野也不答应。

  耙子是类似大头沉一类的物件。长柄是木质的,耙头是铁丝缠的,一大排,从没数过究竟有多少个齿,只是好宽,应该有一尺半左右的样子。这样的宽度决定了它梳理地面的幅度,
因而人们说:男人是搂钱的耙子,女人是装钱的匣子;耙子不能没有齿,匣子不能没有底。

  至少在20
世纪70年代,东北农村做饭用的柴草,还称得上是民生大计。那个时候百姓生活中几乎没有不缺的东西,包括柴草。因而,每逢秋季,让孩子们到野外去搂树叶,就成了家家户户的必修课。其实柴草有好几种,有路边的枯草,有秋收后还没来得及翻整的庄稼地里的柞子,但相对而言,树叶是最被人们看好的,多,而且易搂,尽管它不太抗烧。

  搂树叶一般是在周末的早晨,不能太晚,晚了,附近的树叶就会被早起的人们给全部占上。所谓占上,其实很简单,只要把树叶搂成一堆,让它隆起而明显区别与其他,就成了,就表示此堆树叶已归我所有,请他人勿动。有聪明人就会只搂不运,待地盘占全了,最后才从容地往家里运。有时那堆树叶足足占了数天之后,才终于见人来收。这样的做法不很仗义,让孩子们很不屑于效仿。

  孩子们搂树叶总是三两个搭伴,两个搂,一个往家里运。运树叶多半是用小爬犁,上面绑一个硕大的竹筐,树叶很飘,很容易就装满一筐。也不沉,把爬犁上的绳子往肩上一搭,拽起来就跑。待爬犁回来,这头就又搂满了一筐。

  杨树林比较密,树根下的落叶就很厚,一脚踩上去,清脆地响。往中间一站,转一圈,就搂好了一大堆树叶。挪开几步,再找个中心点,再画一个圆,就又是一堆。后来学了几何,就觉得原来那很像圆规。这样的活计不累人,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消遣。有时还会寻出一根细长的树枝来,一片一片地把树叶们串起来,像风车,像糖葫芦,迎着风,它就缓缓地转,不由得不笑。

  而今回想起来,树叶们也是各不相同的。杨树的叶子比较大,搂起来最过瘾,也干得透,最好烧。槐树的叶子不是很易燃,因而多用它来烧炕,填上满满一灶坑,能燃一宿。相对而言,最爱搂梨树的叶子,
因为它最好看。梨树的叶子色彩缤纷,赤橙黄绿,齐全得很,形状也漂亮,往往忍不住捡出几枚,夹进书里做签。后来见了枫叶,就觉得有点徒有虚名,枫树的叶子更多的只可远观,不能细瞅,细瞅了,就会发现太多的斑点与缺口,遗憾。
  
  搂回来的树叶,就堆在房前或者屋后的空地上,最好是靠墙的背风处,否则很容易被风再次带走。除了帮母亲解决她的燃灶之急,树叶最大的用处就是用来压窑。所谓窑,实在是一个很神奇的事物,有这样一道谜:越喀什越粗,即越削越粗。这就是窑,土窑,有菜窑,有土豆窑。土窑是东北农村家家都有的,用来储备越冬的菜蔬。一般将它设在菜园的南侧,靠近柴草垛。窑是挖出来的,一人多高的一个长方形,上面搭棚,压上一切挡风的东西,越严实越保暖越好,最佳
之物即是树叶。下了场雪,树叶就变潮,就变沉,很挡风,能确保窑里的土豆、萝卜、白菜不上冻。

  这些都是耙子的功劳,就是那样一件不起眼的家什。图片中的这只耙子是用竹片做的,很轻巧,最初见到它时,其齿上居然还串着几片枯黄的杨树叶,轻触,竟碎成了屑,拿不准在上面挂了多少年了。


——选自《盘锦民俗》  王永恒,曹路主编;郝国平绘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