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泥火盆



  火盆是东北民间的一种取暖用具,里面盛上木炭或者草灰,端到火炕上,使热浪直逼全屋,实是冬季里农村老人以及孩子离不开的一个敞口暖炉。
  
  早年间东北民居的室内取暖多靠火炕,风雪严寒天则补之以火盆或者地炉。相对而言:人们更钟情于火盆,因为那是可以围拢去并捧到手里的一种温暖。

  火盆的质地不同。上等的火盆是铜的,盆沿上刻有吉祥图案,里面多烧木炭,不冒烟,也不起灰,多见于大家富户。中等人家的火盆是铸铁的,挺沉,坐在火盆架上,亦很气派。而贫困人家,
以及日子过得相当仔细的农家小户,则多用泥火盆。泥火盆有着令其他质地的火盆颇为眼热的好处:不烫手,不烫炕席,留火时间长,保温效果好,因而自诞生以来就颇受世人欢迎。

  做泥火盆较费时,却很简单:到外面挖来一些较细腻的黄土,掺上麻絮,调匀。找一个比将做成的火盆尺寸稍小一点的铝盆,
以其做模,在它的外壁细细地糊上黄泥。如果要它既实用又美观,还可以用黄泥塑上盆沿,宽一点无所谓,上面可以放置火铲、火筷子之类的翻火用具,用火盆吃火锅时,还可以放碗置碟。做成的泥模不能用火烧,也不能用日晒,只能放在阴影里,待它慢慢地阴干。一边让它干着,一边用瓷碗片把它光压实。 20多天之后,整个泥火盆就干透了,而且异样的光滑瓷实,甚至能清晰的晃到人影。

  在史籍中,古人将火盆称为
“炉”、“薰炉”或“薰笼”,从千百年前一直烧烤到近现代,温暖了无数寒冷的身体和心灵。白居易有句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”,诗人围着的,肯定也是泥土捏制的一只火盆。这些火盆的规格大小不一,却一样盛载着满满的热量。

  记忆里的东北,真是寒冷的。从学校回家的路上:时常就覆满了半尺深的积雪。总要在那积雪上用劲蹦,却是总也踩不蹋,实质上我们是飘在雪野上:滑向学校,滑回家。穿过父亲用铁锹挖出的一条雪沟,进门就迅速甩去帽子和围巾,攀上火炕直奔火盆。把两手伸开,紧紧围在火盆的边上,身上瞬间就窜腾起两股暖流。火盆里升腾着忽明忽暗的蓝色火焰,火焰之下,总会掩藏着几枚土豆或者地瓜,那是母亲掐着钟点埋伏好的,待我们去扒,准是恰恰好好的刚刚熟透。小心去皮,掰开,一股热气飘散开去,就见了起沙的瓜瓤,咬进嘴里,牙齿被烫得生疼,周身的血脉,刹那间就烫了。

  窗玻璃上蒙着的霜花:奇形怪状。离火盆近的,霜花就渐次稀薄,甚至完全化开,能看到院子里窜跳在寒风里的鸡鸭。离火盆远的,则还是厚厚的一层,挡着视线,也挡着冷漠而愈见暗淡的日光。直至手脚重又灵动自如了,就会小心把土豆放到火盆沿上,掏出书本,趴到炕桌上写作业,或者写作文。有一个经验,在火盆旁烤着的头脑,总是很活跃的,总能冒出一些奇异的句子让自己惊叹。

  点上油灯时,母亲的晚饭已搬上炕桌。不急着吃,先要把火盆端出去,将陈灰倒在灰坑里,而后在刚熄的灶膛里再挖些新灰装满,压实,再端回到炕上。那草灰还冒着缕缕的轻烟,只是并不呛眼睛,相反却飘着香,麦秸即使烧成灰,也还是香的。

  冬季里北方人的日常生活,属实离不开火盆。祖父会把大肚小口的锡酒壶端坐在火盆里,转眼间那酒就是烫烫的了。祖母会用火签子拨拉出火苗,把长长的烟袋凑过去,省下了火柴就把烟丝燃着了。母亲在白天会围着火盆纳鞋底、补袜子,父亲会靠在火盆旁戴着花镜看《隋唐演义》或《三国志》,清一色的繁体字。偶尔来了客人,家人就会放下手头所有的物件,腾出最佳位置让给来者,还说着:快上炕暖暖脚,往火盆前凑凑!
  

    火盆之于北方人,就如茶之于南方人,就如风筝之于阳春三月的天空。有这样一句俗话,说北方人进屋,有妈扑妈,没妈扑媳妇:没媳妇就扑火盆。火盆是北方冬日里的中心。人们围着火盆唠叨着今年的收成,合计着来春的打算。有的地方办喜事时也要用到火盆,新娘子下车要踩一个凳子,意指“步步登高”,而后就要迈过一个火盆,说是“日子越过越红火”。

  图片中的这只泥火盆据说已有
50多年的历史了。 50多年,半个世纪,该有多少厚重的故事,曾经演绎在它的周围?


——选自《盘锦民俗》  王永恒,曹路主编;郝国平绘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