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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种仓具,存储粮食所用。图片中的这只已磨损得相当严重,毛了茬,飞了边,不过还是能够看得出编织时的细密纹路。
此仓具早年间常见于东北农家的灶房。东北农家多是东西屋格局,进门就是灶房,灶台分列两边,其上各有一口或者两口铁锅,盖着木制的沉重锅盖。灶台多是土坯砌筑的,用草拌泥抹平。至后来条件好者也会铺上洁白的瓷砖,换上轻巧的铝制锅盖。
灶台往北是东西里屋的门,门北就是柴草堆和粮食穴子,紧靠着北山墙。柴草堆积得高高的,粮食穴子装得满满的,可以天天看着用,看着吃,很是丰衣足食的样子。这或许也是多数农民喜欢把它们放在这样一个打眼处的真实用意,守望着烧柴和粮食过日子,总能让农民把一颗心稳稳当当地放在肚子里。
也有把穴子置于仓房的。仓房也叫偏厦,有靠在主屋的东西山墙的,也有建在院子的东西两侧的,无论建在哪儿,都比主屋稍矮一点,并一律与其相依相偎的样子。那是装农具等一应杂物的所在,几乎每个农户人家都有。不过粮食穴子放在此处很容易招引耗子,屡禁不绝的,真是让人操碎了心。因而有一心朴实过日子的农民,就会在院子里搭一个木头架子,而把粮食穴子盘到架子上面,装一些苞米粒,或者整穗的苞米,颗粒归仓的感觉,便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穴子一般是用高粱秸编制的。东北的高粱秆又高又直,要比电影《红高粱》里的高粱秆粗壮得多。秋天里收了高粱那沉甸甸红艳艳的穗子,就要把大片大片的高粱秆悉数打捆,一捆有多少根从来没有数过,只是少年的两只胳膊总也拢不过来。用牛车一捆捆地拉回家,码到一边,任着它栉风,由着它沐雪。
冬深了,人们就闲了。闲着的人们就会把高粱秆一捆捆打开来,捡出长得不是很直不是很粗的,放到一边,留做明年春天挟园子用。东北农村家家户户都有一块自己的园子,种些蔬菜和一应杂七杂八的作物,为了避免鸡鸭以及牲畜的侵犯,都得拢上一圈密实的栅栏,俗称“挟园子”。那些留下来的又直又粗的高粱秸,就可以编穴子了。
需要用到一个物件,圆锥形,有三道股沟,名叫“喘子”。把喘子放到高粱秆的梢上,从梢至尾地切下去,就可以把高粱秸分做三瓣劈开来。这是技术,否则会折。一捆劈一匝,一次要劈上几匝。晚上就坐着小板凳,伴着昏黄的煤油灯,用刀片一条条地刮,刮去上面残留着的瓤,一直到夜深。然后一顺水摆到炕沿底下,压压平,喷点水,让它们慢慢地浸着闷着。一天或者两天之后,秸皮就润润的软软的,就开始动手编。而此时多半已是正二月了。在火炕上编,火炕上暖和,也宽敞。这更是技术活,媳妇们大多都会编,但男人若是也敢动手,往往就能编得很地道。事情往往就是这样,举凡女人的活计,男人除了不会做,若会做,很多时候就是做得极好的。
当年的编穴子能手而今大多已年过半百,她(他)们往往还能念上几句口诀,比如压二挑一、压三挑二之类。据说最难编的是穴子的两边,不过她(他)们紧接着说那也要比炕席的边好编得多。所编穴子的大小也不一样,宽度有1.2尺和1.5尺之分,长短有8米、12米、35米以及40米之别,可根据存储粮食的多寡而定。手艺好的人,一个昼夜就能编出来一个12米长的。
一般来说,粮食穴子都是自编自用的。不过也有编不来的,或者嫌麻烦不情愿编的,他们就不得不买别人编现成的。这样的人家就养活了一批专门以编穴子为生的匠人。这批匠人往往会买来高粱秆,据说当时是三五分钱一捆,大约六捆就能编一个八米长的穴子,能卖到四元钱以上,相对而言利也不薄。不过也不容易,编时不能戴手套,想想那锋利的高粱秸,得加多少小心啊。
穴子内可以存放一应谷物。堆一层谷物就围上一圈穴子,穴子渐次展开,粮食就渐次累高。这样的仓具具有移动方便、安装简捷之妙,而且透气性极佳,堪称我国东北农村的一种传统囤粮仓具。只是它比较爱坏,夏天若不小心被雨给淋着,也就坏得更快。不过相对于麻袋而言,穴子还要算是更受农民欢迎的。
常常在走出屋门之际,顺手到穴子里抓一把小麦或者玉米粒,扬到光洁的院子里,看着鸡啊鸭的欢跳着围上来,那种场景真是很能愉悦人的。
——选自《盘锦民俗》 王永恒,曹路主编;郝国平绘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