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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年间炕柜都是实木制作。实木家具是东北家具的一大特点,无论是大型衣柜,还是小型碗橱、板凳,均为实木。这在客观上与东北盛产木材有关,主观上则取决于东北人粗犷豪放的火热性情。若干年来,东北人钟爱并沿袭着传统的实木家具文化,为现代实木家具的发展,打下了坚实的地域文化基础。
炕柜多为木板素面,无雕无刻,呈现木材的天然纹理,大多是中间两扇开门,内装衣物。下层设三四个抽屉,盛放针头线脑等杂物。被褥则齐刷刷叠至其上,被面朝外,呈花红柳绿之缤纷色彩,雪白的被头靠在一边,再摞上绣花的枕头,张扬着人们对生活执著的热爱。
从某一种意义而言,炕柜及炕柜上的被褥.就是一家人的脸面。被褥的新与旧、脏与洁,都明晃晃地露在外面.不遮不掩的,折射着这户人家日子的境况,以及家人的懒散或者勤快。这是一种敞开的大气,这种敞开来的大气需要一种胆量垫底。细想过这种胆量与大气的由头,不过是“不患寡而患不均”而已。这个问号的最终抻直,丝毫也未能令人感到振奋,统一的清贫,使举手之劳的遮拦,都成为奢侈的一举。
如果说炕柜这个名称对于我们有些生疏,那么炕琴就是相当熟稔的了。至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,炕琴仍是东北农村非常重要的一件家具,而炕琴本质上就是炕柜的一种转型,实属同一家具系列。
那时的炕琴已向宽度和高度发展,宽到与炕等长,高到接近棚顶。分为上下两节,每节约为一米二,两节摞起来,底下放衣物,上面装被褥。与炕柜最显著的区别,就是每一节都设计了玻璃柜门,四门或者六门,而且每扇玻璃上都画满了图案,画工都是来自民间的艺人,多用水彩以国画手法绘成。所画均为民间传统图案,比如龙凤、飞鸟,比如牡丹、莲花;也有人物的,多为民间耳熟能详之人,比如关公、吕布,或者古籍中的经典片断,像宝钗扑蝶、黛玉葬花之类,这样的加工使炕琴趋近艺术化,大红大紫的色调,很能喜庆人的视觉。其实用性也很强,因为玻璃框不再透明,从而使炕琴从此由敞开走向了隐秘。
也有不用玻璃漆画的,或者付不起工钱:或者是为了省钱,人们就用旧挂历。寻几张喜欢的图片:用图钉按上去,也很美观:而且可以随时更换。那时多是美女挂历,一些陆续红起来的女明星,着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了东北农村的一种炕头文化。实在弄不着旧挂历的,就用广告画,广告画上也多的是美女及俊男。农民对审美的要求简单明了,只要是看着顺眼的,都可以放到炕琴上,终日瞅着。
再后来,市面上就出现了一种玻璃贴,塑料的,印有各种各样的图案。人们就有选择性地购来,贴到玻璃上,稍加热,那图案就拓了上去。这样的图案比手绘的要精美得多,也更易于操作,更重要的一点,就是其稳秘性更强。
此时的被褥和枕头等物,坚决不再袒露于外,而统统置于柜门以内,任你望穿秋水,也休想瞄到半点蛛丝马迹。各家各户的小日子,亦由此而渐次拉开了距离,至于究竟拉开了多远,你只管在众多炕琴的木质与装饰上,去寻找答案。东北民间如此,普天下亦是如此。
图片中的这只炕柜长155厘米,宽40厘米,高60厘米。深红色漆,漆色依然明亮。为清末物件,具有清朝家具的典型性征。
此炕柜底层有三个抽屉,装有小巧的黄铜拉环:屉面饰有浮雕的南瓜图案,并不对称,却个个连枝带叶,活灵活现。南瓜也称金瓜,具有吉祥之意。炕柜中层是对开的柜门,上雕佛手图案,黄铜的合页敞在外面,中间为黄铜锁片。其两侧亦浮雕有人物图案,右侧之人以左手怀抱一只硕大的石榴,右手高举过头顶,紧握一只纤长的毛笔;左侧之人拥着一只带叶的寿桃,头顶一只蝙蝠在振翅高飞。无论是石榴、寿桃还是蝙蝠,都是中国传统的装饰图案,意味着多子多福,福寿绵长,而在炕柜之上装饰此类图案,无疑更加意味深长。
人物浮雕两侧为鲜亮的瓷砖装饰,白地,粉花,绿叶,色彩明艳。花为菊花,各两朵,花叶纤巧而秀气。叶片夸张的弯绕,似被轻风吹拂,灵动而洒脱。上层亦有三个抽屉,饰黄铜拉环,可惜左侧业已脱落。此柜有敦实的小腿,小腿中间是隔板,隔板上亦有细致浮雕,为回字纹及花鸟图案,一枝一叶都纤毫毕现。
细细打量这只炕柜,就很能让人心生感动,其精美绝伦的装饰图案,处处都体现着人们对生活的深切热望。
——选自《盘锦民俗》 王永恒,曹路主编;郝国平绘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