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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中的柜子是有色彩有味道的。当年母亲常常从家门前的菜园里,摘回一串串将熟未熟的西红柿,藏于柜中的衣服层里,这叫“捂柿子”。几天之后,这些柿子就会熟得透透的,或者红,或者黄,或者绿,每一个都散发着淡淡的香味。我们事先并不知情,碰到那样的色彩和香味实在是缘于巧合,或是偶尔想起一本几年前的日记,或是忽然念起一只早年失落的弹弓,便踮起脚尖去翻,意外地就发现了这秘密。那样的色彩与香味,也就意外地成了柜子所特有的象征。
再大一点,便学会了忧伤,时常望着那紧锁的柜门,默念一句不记得从哪儿寻来的话:不走,了无痕迹,心里空虚;走,痕迹也会消失,胸中委屈:一瞬间便愁烦得无可无不可。及至心思沉了又沉,缓缓地走过去,迟疑地打开锁,那开锁的咔嗒声,总像开启一瓶百年古酒一样的隆重。一件件地整理,一件件地归纳,所有生的渴念,所有爱的奢望,便都如零落的尘埃,在阳光下星星点点地变得清晰而又渺小。过去的时光,便在这小小的柜子中悉数流出,顺着那浅浅的忧伤,弯弯绕绕地浸染了每一条血脉。
最终还是走,总是走,没有谁停得下脚步,惯性,是难以抗拒的。
柜子的使命,一是珍藏,二就是回味。如果能在珍藏中保留了自己所珍视的,如果能在回味中提纯了自己曾惶惑的,柜子也就跟自己一样,即便是消逝,亦无憾无怨了。
揣摩图片中这只红漆柜,却已是无法理清它曾经珍藏过什么,又曾被某个跳动着的心房收容了什么,只是它一准如此被存入又被提取过好多回,它的里隔的搪板,有着无法抹去的擦痕,呈现着喧嚣过后的沉默,而且无望请它再度开口。
——选自《盘锦民俗》 王永恒,曹路主编;郝国平绘画